也谈潘小扬的创作道路

记得早在潘小扬拍竣《南行记》之时，我即力主他为《南行记》从小说到电视剧出本专集。理由是倡导电视文化与书籍文化结缘互补，既有利于敦促电视剧主创人员改变因从一个拍摄现场连续转战于另一个拍摄现场而养成的“坐不下来，谈不进去，想不深入”的思维方式和习惯，“逼”着他们动笔动脑，在“热运行”的基础上进行“冷思考”，以提高自身的思想素质、文化修养和审美能力；又有利于为至今仍主要处于散兵游勇状态的中国电视剧理论批评工作者们提供稍纵即逝的荧屏形象之外的书面的研究文本，以提高其研究质量和批评水准；还有利于广大观众在荧屏鉴赏之余手执一本，反复阅读，深入品味，以培养良好的审美习惯。果然，中国电影出版社慧眼识金，出版了《〈南行记〉：从小说到电视剧》，收到了一举而三得之效，为出版界、电视界所称道。如今，潘小扬在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领导的大力支持下，又在《人间正道》誉满屏坛之后为之出书，显示出善于总结、不断进取的艺术锐气，实在是可喜可贺。

在我看来，潘小扬是中国电视剧界一位不可多得的锐意创新的导演。用来华参加“中国四川国际电视节”任评委的日本放送批评恳谈会理事长志贺信夫先生的话来说，叫做“一位有野心、有追求、有才华的导演”。从发韧之作《巴桑和她的弟妹们》到入上海戏剧学院师从余秋雨先生深造后与几位同窗共同执导的形式感颇强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再到由重庆电视台调四川电视台后匠心独运地把艾芜名作《南行记》搬上荧屏，一步一个坚实的脚印，都在中国电视剧发展的历史上，占据了不应忽视的重要位置。如果说，《巴桑和她的弟妹们》主要体现了导演当时自觉向电影界盛传的巴赞、克拉考尔的纪实美学吸取营养并成功地实践于荧屏形象的审美创造，那么，《希波克拉底誓言》则主要体现了导演当时自觉向电影界的形式美学和造型美学吸取营养并创造性地融入荧屏形象的塑造，为电视剧语言扩大审美张力做出了成功尝试，而《南行记》不妨可以看作是导演较为娴熟地将纪实美学、形式美学与造型美学的营养交融、整合后浑然一体地运用于荧屏形象创造的一次成功实践，同时也标志着导演不仅自觉注重向电影、而且还自觉注重向作为审美创造基础的文学吸取营养。我这样粗勒地勾画出潘小扬电视剧创作大体的美学追求轨迹，旨在说明他在年轻的中国电视剧发展历史上，确是一位有着清醒的鲜明的美学追求意识的导演。而这，是极为难能可贵的。

及至《人间正道》，擅长短篇创作的潘小扬勇敢地涉足长篇领域。此前，他的主要创作，包括实际上是由三个短篇系列连缀而成的《南行记》在内，都属短篇。这些短篇，因其艺术上的精致和美学追求上的鲜明，更靠近西方出现的那种“电影电视”（每部90分钟左右，用拍电影故事片的方法摄制出来供电视台播放）。虽然，他也执导过像《梦断青楼》这样的长篇言情剧，但仅仅是偶尔为之。由四川调京后，他受命执导周梅森的力作《人间正道》。这对他的艺术创作无疑是一次重要挑战。第一，从对短篇的精雕细刻到对长篇的宏观驾驭，是新的考验；第二，从侧重于以鲜明的美学追求制胜到必须把握深邃的历史意识方能制胜，是新的飞跃。潘小扬之所以为潘小扬，正在于他经受住了这种新的考验，完成了这种新的飞跃。《人间正道》堪称全方位地反映中国一个经济尚不发达的中等城市从市委、市府领导机关到工矿、农村基层，从水、路、电建设到国企改革，从人事制度到经济体制等多方面的沸腾现实变革的一部力作，充分显示出导演对正在行进着的日新月异的变革生活的整体把握和对历史发展趋势准确洞察的能力。尤为可贵的是，导演灌注于《人间正道》中的深邃的历史意识与承接先前创作所练就的那种鲜明的美学意识水乳交融，互补生辉，令荧屏形象创造初步形成了有思想的艺术与有艺术的思想的和谐统一，从而产生出强大的思想启示力与艺术震撼力。作品超越了对现实改革具体历史事件进程层面的描写，镜头聚焦于以吴明雄、陈忠阳形象为代表的共产党人伟大人格与以肖道清形象为代表的假公济私的卑微人格的激烈较量，揭示出前者战胜后者的必然趋势，凝聚、激励全民族营造良好的文化舆论环境以推动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宏伟大业。所以，我愿把《人间正道》看作是导演潘小扬积《巴桑和她的弟妹们》、《希波克拉底誓言》、《南行记》之创作经验在艺术生涯中的又一次新的登攀。事实证明：他的历史观、美学观及其艺术风格，都在前进的征途上更趋成熟了。

闻听有人因《人间正道》而把潘小扬称为“主旋律导演”，甚至惊呼“潘小扬失去了自己的风格”。窃以为不然。作为“中国十大杰出青年”之一的潘小扬，以电视剧艺术讴歌时代主旋律，本来就是其义不容辞的神圣职责。不独《人间正道》，就是《巴桑和她的弟妹们》中西藏改革开放以来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激烈碰撞，《希波克拉底誓言》和《南行记》中形象揭示的人生哲理，奏响的都是我们所处时代的主旋律。准确地说，潘小扬是一位“弘扬主旋律，提倡多样化”的导演。勿庸说《巴桑和她的弟妹们》、《希波克拉底誓言》、《南行记》中已为评论界一致肯定的多样化的艺术创新，即便是《人间正道》，其人物塑造和环境造型在表现手法上的多样化追求，也是不言而喻的。《人间正道》既揭示出当代中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正道”，也昭示出当今中国电视剧工作者进行艺术创作的一条洒满阳光的“正道”。